双方列阵时,士卒们的视线,都可以看见彼此的橹盾了。
亦是说,决战之时,即将到来。
攻守第三日。
朝阳如火,霞光万丈。
近日鲜少入眠的郑璞,满目血丝,立在玄武将旗下,极目远眺。
内外围被破,他麾下将士死伤近七百人;而逆魏的兵力,尚且是汉军的两倍有余。
无防御工事所依的野战,仅凭着山道狭隘,相互拼血勇与士卒精锐,我军尚能坚持到丞相遣兵来援否?
他心中悄然的问着自己。
也将目光落在前部王平、张嶷两部阵列中。
板楯蛮依旧士气高昂,敲盾踏足而放声纵歌;那些南中獠人,则是口中念念有词,不知在向牂牁郡哪一个淫祀祈祷。
而作为机动中军的霍弋部,却是沉默无声。
昔日霍峻留下的部曲,如今都是霍弋部的低级将佐,正身教言传的让士卒检查甲衣绶带及军械。隐隐中,似是有了精锐之师的模样。
至于句扶部,则是在后方守着将旗及粮秣。
在外围被破时,句扶部便十去其四了。
且人多带伤。
连句扶都被一断矛,给杵到了胸膛。哪怕有甲胄护身,亦然留下碗口大的淤青。
不到最后一刻,郑璞并不打算让他临阵。
唉.
士气堪用,应能坚守三五日吧?
郑璞思绪有所断。
正想让人鸣鼓催士气,准备迎接魏军来袭时,却感受了从大地传来的微震感。
晴空万里的天际外,亦由远至近,传来了闷雷声。
骑兵!
唯有数千骑卒的驰骋,方有如此威势!
郑璞心中一惊,连忙侧头往北而顾。
只见连绵到天际外的山道,一支黑漆漆的骑兵,正迅速从地面上浮起,披着朝阳的霞光,逐渐变大变多。
在魏军的欢呼声中,一杆绣着“张”字的将旗,迎风猎猎。
从安定郡绕道武威,再折道南下的张郃,率领着三千骑卒,赶到了
汉军阵内,板楯蛮的歌声戛然而止。
首次见到数千骑纵横的南中獠人士卒,则是张口结舌,双目呆滞。
郑璞满脸铁青。
本就敌我悬殊,且营寨被破,而敌军竟增兵至矣!
虽说,再愚蠢的将领,都不会将以骑冲步卒之阵,然而此番战事,乃是决定陇右归属之战。身经百战、素有巧变之称的张郃,未必不会“大智若愚”。
毕竟,只要冲破此间道路,哪怕是将两三千骑尽数折损再此,于魏国而言,都无有舍不得之说!
郑璞从不将胜利的希望,寄托在逆魏将领的愚蠢上。
尤其这位将领,乃是张郃。
是故,他亦心中隐隐有所悟:萧关道,恐是守不住了。
“子瑾,若不我来指挥吧?”
不知何时,句扶已然来的了身侧,探过脑袋来,低声语道,“你备受丞相器异,且有筹画策算之能,不应战死在此。”
他也觉得,战事难有转机了。
“呵~~~”
轻笑出声,郑璞伸手轻轻锤了他一拳,“我乃天子亲授建号的玄武督军,亦是丞相越级擢拔的讨虏将军,安能弃士卒而遁邪?”言罢,又抬手制止了想再度分辨的句扶,“孝兴不必再多言。且去整顿麾下,恐不多时,你部便要临战了。”
“唉”
深知郑璞秉性刚愎的句扶,叹了口气,面露黯然之色,转身而后。
“咚!”
“咚!咚!”
正思虑着,魏军阵内便响起了如雷的催战鼓声。
横盾于前的魏军先登,列着小方阵,踩踏着阵内都伯的小鼙声,士气如虹,步步而前。
“战!”